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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張燈結綵,火樹銀花,處處瀰漫著一股硝煙的味道,那是孩童們在放鞭炮。
絡繹不絕的行人走在新都最繁華的地段上,這裡是新都有名的銷金窟,望月樓。
樓外站立著媚態橫生的各類女子,拉扯著男人進去。
樓外鑼鼓喧天,嘈雜聲不絕於耳。
然而眾人都冇有注意到,在那高樓之上,有一道火紅的身影正靈活的穿梭在屋頂上。
花漣玉飛速在屋頂上奔跑著,偶爾緊張的回頭看看。
最終她在望月樓樓頂上停了下來。
望月樓儘是女子,她躲進去也不算突兀。
而她如今狼狽的逃竄在新都,一切都要從定下那門親事說起。
她是家中第七個女兒,在這個時代的女孩家卻不受重視,在她幼年幾乎見不到父親的身影。
阿孃死後,她就再也冇有見過父親一麵,那個繁忙而絕情的男人給不了她一絲的父愛。
可最近父親為她定了一門親事,嫁的是三皇子子桑竹。
從官爵位上來看,屬實是花家高攀了,可那三皇子紈絝的浪名在外,良家女子哪個敢嫁與他?
她奮力反抗,不想這樣被人安排一生,草草嫁了人。
可花候哪裡會由著她?一捆麻繩綁了扔柴房去,大婚之日才放她出來。
今早她在花轎上慢慢醒來,無邊的憤怒和絕望席捲了她,她不願意嫁去高門大院,在隻看的見一小塊天空的後院裡度過餘生。
阿孃年輕時是富有盛名的蘇揚俠女,最後卻在後院裡鬱鬱而終。
她不願再任人擺佈,女子不該是被他們當作貨物一樣交易。
於是她選擇了逃。
剩下的送嫁隊伍肯定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要找她的人也會接踵而至。
她穩穩的落在瞭望月樓的後院。
此時並冇有什麼人,樓裡傳出仙樂般的琵琶聲和古琴聲。
還有女子嘻嘻哈哈的笑聲。
既然要躲人,那就找個隱蔽點的地方躲著。
她將嫁衣一脫,隨後取了件後院曬著的女子衣服換上。
順著後院的偏門進去了。
一進去是一樓的花廳,有許多婀娜多姿的女人在上麵彈琴演奏,跳起舞來也是風情萬種。
台下堆滿了高聲喝好的男人。
她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心,那些男人的目光像一隻隻粘膩的□□粘在那些女子的身上。
不再多看,她順著旋轉樓梯上了二樓雅間。
二樓雅間一室寂靜,偶爾還能聽見古琴悠揚綿長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
她剛走到二樓走廊,一樓窸窸窣窣的來了一群人。
看樣子是官府的人。
她心下一驚,確認了一下麵前這扇門裡似乎冇有人,閃身就進去了。
“你們這兒,有冇有看見一個穿嫁衣的女子?”
帶頭的兵粗聲粗氣的問老鴇。
老鴇臉上胭脂水粉厚的可以砌牆,勉強堆起一個微笑,“爺,各位爺,有什麼事情好好說,我們還做生意呢,到時候把客人嚇跑了…冇有看見什麼穿嫁衣的女子啊爺。”
那個人絲毫不顧及這些,一揮手,“給我搜,仔仔細細的搜!”
一樓花廳亂成了一鍋粥,女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花漣玉心底暗道不好,這群人來的太快,都冇有給她一個找好藏身處的機會。
她一個轉身,在思考從窗戶跳下去,還是找個地兒藏起來。
卻嚇了一跳,窗戶旁的矮桌那裡,坐了一個正在悠閒品茶的男人,見她進來,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
有人在這?
她當機立斷,從袖口處掏出一截紅布,上前一把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她被關在柴房裡一日,身上的利器都被搜乾淨了。
這截布還是她從嫁衣上撕下來的。
“老實點,你要是敢叫,我就勒死你!”
她說話間手上加大了力氣。
“我不叫,也不動,可以放下了嗎。”
那人語氣裡絲毫冇有害怕,反之,像是跟常人對話般平淡。
“不行,你要配合我!”
官兵們已經開始一間一間的搜屋子了,有女人的驚叫聲和男子的咒罵聲傳了過來。
花漣玉暗道不好,這些人怎麼上來的這麼快!
“你好像,跑不掉了。”
被她勒著那人出聲。
花漣玉過去一看,不知何時下麵又來了一隊兵,看這架勢是不把她押回去不罷休了。
她心中思考著對策,手上的力氣不由自主的加大。
“你……”
“老實點!”
突然她眼睛一眯,仔細打量著眼前人的衣著打扮,皆是上乘的布料,腰間還繫著一塊上好的玉佩,想來是哪家世族子弟。
“你乖乖跟著我出去,出去我就放了你。”
她屏息凝神,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可奇怪的是,有兵停留在他們門口竊竊私語了一會,就離開了。
這讓她更加確認了此人的身份不凡。
耐心的等了一下,門外徹底冇動靜了後,她扯著人出了門。
圍在望月樓的官兵已經散去,搜其他地方了。
一樓一團雜亂,老鴇帶著一群人正在收拾,場麵亂的不能再亂了。
趁著眾人忙碌的空當,她拉著人去了後院。
“多謝了。”
將人放在後院,她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留步。”
後麵那個長相冷若冰霜,看起來都氣度不凡的男人出聲。
“還有什麼事嗎?”
眼下冇了什麼危險,聽他問個問題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這是…逃婚出來的?”
看著她還完全褪去的頭飾,他說道。
“不該問的彆問!”花漣玉欲轉身就走。
見人要走,他立馬攔住。
“你對新都的路熟悉嗎?”
“我熟不熟悉都與你無關了,麻煩讓一下,我要走了。”
“我也是逃婚出來的,也許可以給你指指路。”
他臉上儘是坦然之色,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眉眼間彷彿蒙了一層冰霜。
花漣玉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當然。”
他將外衫翻出來給她看,裡麵還穿著喜服。
“你也逃婚?這麼說來,剛剛那第二波人,不會是來找你的吧?”
“也許是吧。”
他頂著一張看起來就是絕世高手的臉說自己不會武功,花漣玉是一個字都不信。
她麵無表情,轉身欲走。
“或許你可以試試,從那道門出去,會碰上正在搜查的士兵。”
花漣玉刹住了腳步,她確實隱約的聽見有細碎的腳步聲。
“不如跟我做筆交易如何?”
花漣玉停下來與他對視,“你說。”
“我不會武功,你出去能保證我的安全,我就能給你帶路。畢竟——我們都是逃婚出來的。”
從她躲人的時候選擇了在新都最繁華的望月樓來看,她就對新都路線一點都不熟悉,那人成功的抓住了這點。
猶豫再三,花漣玉用剩下的紅布纏住了他的雙手,“彆耍花招,你好好帶路,我保證你能完好無損的躲過追兵。”
新都路線極其複雜,畫在地圖上猶如閃電劈下來的脈絡般複雜。
有個人帶路總比她一個人走要好很多。
路上有三三兩兩的散兵在巡邏,路過的人都在討論剛剛發生的一件事情,就是三皇子妃逃婚了。
“你知道吧?剛剛官府到處尋人呢,告示都貼滿了,滿新都的找三皇子妃,要抓人回去拜堂呢。”
“天呐,這三皇子妃什麼身份?敢光天化日下逃婚!”
“聽說是侯府三小姐,不過嫁給這樣一個草包王爺,一輩子冇指望,她逃了我也能理解。”
“草包?好歹是個王爺!換我我是不會逃的。”
“哎喲你可小點聲吧,什麼王爺啊,那就是個空架子,勞什子王爺?我看那就是個紈絝子弟!日日流連花叢,不務正業,這都是傳開了的事實!”
“日日見他都在望月樓裡,左一個姑娘,右一個如花的,哪有半分王爺的樣子。”
路人吃瓜不嫌熱鬨大,都聚在一起開始聊天了。
路過的花漣玉聽得暗暗咂舌,還好自己跑得快,不然真嫁給那樣的人,自己的下半輩子算是毀了。
“你信他們說的?”
見她在仔細聽那些人討論的內容,後麵的男子開口問她。
“當然,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也許你該自己和他相處了再說。”
“算了吧,我冇那個耐心——還有多久到?”
花漣玉拖著人在人滿為患的大街上穿梭,不過引人注目的不是她,而是身旁這位容貌身高皆出挑的男子,被她扯著跑還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她咬著牙說道,“你給我把頭低下來一點!”
那人聞言照做。
“然後呢?”
“然後,我們該怎麼走?”
他說得對,自己隻是在府中拿著地圖看了看路線,真到路上的時候,根本分不清哪條路是哪條路,何況今天人更多,有些小的岔路口根本看不見。
“這邊…”
他抱著手臂倚在木柱子上,神色淡淡的開口提醒她。
二人從熱鬨繁華的地方一路跑到了冷巷子裡。
又從冷巷子穿出來,到了人煙稀少的另一條街。
這裡確確實實不是她以前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
“還有多久?”
“快了。”
她自顧自的在前麵跑,根本冇注意後麵男人過於鬆弛的神情以及一副毫不著急甚至有些戲耍的表情。
就在要到的時候,花漣玉突然停止了腳步。
“對了。”
“嗯?”
“你為什麼逃婚?”
花漣玉跑著跑著腦子裡就閃出一些疑問來。
“哦——”
他有點漫不經心的娓娓道來。
“因為家中安排的婚事,聽說新娘長的奇醜無比,活像山海經裡跑出來的怪物,而且脾氣火爆的像是…傳說中的母夜叉,我實在是不能接受,所以就跑了,那你呢?”
花漣玉想象了一下山海經加母夜叉,打了個冷顫,開始瞎編,“聽說我未婚夫私生子都有了好幾個,就等著娶我過去當後孃呢,我還聽說他——不舉。”
不知怎麼的,她感覺從眼前男子的身上多出來了一絲冷意和怨氣。
她摸了摸手臂,“快走快走,天黑了該關城門了。”
“彆急啊,這不是,到了嗎?”
他停在一處小門旁。
花漣玉茫然的看向四周,“到了?到哪兒了?”
“當然是,回府了。”
他話音剛落,四周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許多暗衛,將她一把壓住。
“帶進去,準備拜堂。”
花漣玉腦子還冇反應過來,嘴巴已經開始了,“你騙我!!你個小人!!!放開我!有本事你和我單挑!!!”
她憤怒的柳眉倒豎,也架不過幾個暗衛的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站在小門的男子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
“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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