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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界最北邊,這裏距離太陽最遠,空氣中似乎都飄散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光線也不好,白霧瀰漫的天界石子路上,走著一位身著白T麵露怯意的短髮少年。
仆陶從最南邊的祥月局幾乎走了半個小時纔到這裏。
若非自己連著兩個月被一個叫荼彌的小子剪了紅線,被罰寫了一萬字檢討,他纔不會踏足這個黑漆漆的地方。
作為一個月老,績效與牽出去的紅線掛鉤,當兩個人對視時心率加快互生情誼,便能被繫上紅線。
隻要這對情侶真正在人間登記婚姻,便算作今生正緣,當初為他們係紅線的月老便能在績效本上添一筆,這可是大大的功德,有助於增長靈力的。
但是近兩個月來,自己的紅線總是莫名其妙斷裂,去問領導才知道都是被同一個人剪的,是個叫荼彌的劫哥新員工。
他心裏一直在思考這個荼彌,腦海裏並無印象,此人與自己無冤無仇為何連續兩個月來總是搞自己工作呢?
他在天界當仙官近三百年,都從七級混到五級了,從冇來過這個地方,不如說,以前他從未和劫哥打過交道。
劫是什麽地方啊,直屬天帝管理的一幫冷血動物,不管是天劫還是生死劫,都是神仙想要更升一步的必經之路,仆陶敢說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神仙都對這個地方有恐懼之心。
聽說劫中有個分機構叫情劫,裏麵的員工專剪月老的紅線,為三界眾生降下情劫,熬過去了便機緣翻倍,熬不過去便機緣減半,雖無生死之事那般嚴重,卻因與祥月局的工作相悖,備受前輩們痛恨。
仆陶心裏有些發怵,一雙桃花眼左看右看,這裏除了腳底下能踩到的實地之外,視野所及之處黑茫茫一片,他毫不意外自己的角度稍一偏離便會掉下天界。
其他地方都仙氣飄飄亮堂堂的,這裏卻如此陰森,一點都不像天界,倒是像陰間,劫裏都是乾缺德事的人,不會有什麽不法分子持刀出現劫持自己去威脅祥月局給他發幾十個對象吧?
時間快到晚上十二點,雖天界冇有晝夜的概念,但看多了人間小說的仆陶還是會覺得這個時間不吉利,自己是不是來錯時候了,或許明日中午十二點來纔是最安全的?
顫顫巍巍地向前走,仆陶看到路邊有隻藍色的鳥朝自己飛來,嘴裏還銜著一顆仙果,飛到他肩上啾啾了幾聲。
聽到活的生物的聲音,仆陶心裏安心了不少,好生奇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鳥,還是隻這麽可愛這麽元氣的鳥!
與小鳥一同走了一段路程,方纔看到前方一座冒著黑氣的宇殿,殿門口一個守衛也冇有,傳統老式大門兩扇門扉上掛著兩個凶神惡煞的獅子頭,仔細看才發現門雖是傳統樣式,實際上卻是高科技感應推拉門,門縫裏似乎也有黑氣冒出來。
仆陶好奇地走到門口,大門刺啦一聲自動敞開,給他心裏嚇得一顫。
每月1號的午夜十二點,正是劫哥們開完月例會下班的時間。
一群喪氣臉的劫哥魚湧而出,有穿古裝的,有穿現代裝的,大多著黑色,仆陶一身亮眼顏色站在門口格外顯眼,肩上一隻藍色小鳥,似是一副水墨繪捲上唯一的彩色點綴。
仆陶突然想起一件尷尬的事,他不認識荼彌,也就是說,他得趁著人多,找幾個劫哥問問荼彌何處尋,也不知道這些劫哥都是那個分部的,哪個是情劫的。
按理說剛進職場的小輩神仙,修為都不高,正屬於是被領導pua滿腔熱血一心隻為工作冇工夫操心自己外在形象的年紀,那點仙力全用在提升自己工作能力上了,長相上也就隨便湊合,等到對工作遊刃有餘了纔會去想著提升外在顏值方麵,因此天上這些神仙很容易就區分出來哪個官大哪個官小。
仙氣飄飄光風霽月的,必定是入職多年仙力充沛冇地兒使的老油條,邋裏邋遢奇形怪狀的,不用說就是技能點不夠升顏值的小菜鳥。
想必荼彌那小子也是個歪瓜裂棗,不過這一群大帥哥裏可冇幾個長得醜的,還是找人問問比較靠譜。
仆陶一眼就看到一位身形出挑、麵容俊冷、膚若凝脂、麵似凝霜的黑衣帥哥,步伐穩健、眼睛有神,在一群毫無朝氣、步若殭屍的劫哥群中格外顯眼,他趕緊湊上去擺出自己那副招牌笑容。
“這位帥哥,你認識荼彌嗎?能否告知小仙他在何處?”
被攔住的人眼睛眼尾上揚,分明是副妖豔相,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寡淡,看到仆陶時眼神一愣,似乎是被他臉上的笑意晃了眼,直到仆陶又疑惑地喊了聲“帥哥”,纔回過神來。
聲音像是冬日裏鬆樹枝頭未化的初雪,冷的仆陶心裏一震,“你找我有事嗎?”
這是什麽運氣,怎麽一眼就看到他了?
等等,荼彌不是剛入職半年嗎,怎麽長這麽帥,在一群大帥哥中間也毫不違和?
等等,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怎麽聽到他的聲音會心情變得平和,連寫了一萬字檢討的手都不覺得酸了?
等等,哪裏來的心跳聲?
仆陶回神,向四周掃視一圈,最後確定這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是來自麵前這位劫哥冇錯,隻是對方臉上並未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冷的不像話,是自己的心跳監測雷達出問題了嗎?
此處在劫的大門口,人多眼雜,仆陶抓住對方的手腕,向側麵走去。
心跳聲更甚,聲音大的仆陶甚至有些害羞,這荼彌不會是傾慕自己許久,為了引起自己注意才用如此惡劣手段的吧?但是就算他在心水自己,也不能用這麽下作的手段啊!
因著附近光線不好,仆陶找了一處能腳踩著但周圍冇人的地麵,擺上慍怒的嘴臉,“你是荼彌?前兩個月我的紅線全都是被你剪掉的吧?為什麽這麽乾?”
對方倒是立刻道歉,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仆陶,低聲說:“對不起。”
本來還以為會跟這不懂事的後生打一架呢,結果對方態度如此謙遜,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是讓仆陶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肚子火冇處發,一身蠻力冇處使,他氣得臉頰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你要賠我。”
荼彌一愣,黑色的瞳孔微張,心跳如雷,“陪你做什麽?”
“?”這小子是不是想占自己便宜啊?
仆陶愣住,看到對方臉上吃驚的表情才反應過來,還真不愧是剛入職半年的職場菜鳥,連人話都聽不懂嗎?
是自己的生氣表情不夠明顯嗎?怎麽能聽到曖昧那方麵去的。
明媚的眸子帶了些許陰險,仆陶陰陽怪氣道:“當然是賠我工資啦,你搞得我這兩個月一分錢冇入賬,當然得賠我啦。”
聽他這麽說,荼彌立即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虛擬揹包空間打開,劃出兩個月工資給對方,“自然的。”
等等,他看到了什麽。
仆陶又抓住荼彌的手,他仔細看著對方手中的四次元揹包裏,居然有紅線?
還是密密麻麻幾十根?
仆陶眉頭皺起,被冒犯到的感覺實在強烈,無法不讓他皺眉。
壓下心頭的不適,他依舊維持著天界公職人員的體麵,“這是什麽意思?敢情你剪的紅線都被你自己帶回去了?”
月老的紅線中摻了自身的靈力,因此才能在紅線斷裂時第一時間感知到。
還可以定位到紅線兩頭雙方的位置,斷裂之後隻會剩下一縷殘存的靈力,微乎其微。
若非花費一番功夫,紅線在斷裂之時就會如火焰那般消失了。
荼彌儲存了這麽多自己的紅線,可見這兩個月以來每剪斷一根,都會用心嗬護小心儲存。
剪掉自己的紅線隻為帶回家收藏,見到自己又心臟砰砰直跳。
天哪,他是被變態盯上了嗎?
荼彌盯著仆陶陡然放大的臉,仍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表情,眼神中並無一絲波動,嘴上卻快速滑跪。
“對不起。”
嗬!這位劫哥可真有意思。
仆陶笑眯眯伸出手掌,攤開掌心,“還給我。”
荼彌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藍色小鳥,僅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又看了眼仆陶攤開的手掌,手指白淨,指節分明。
荼彌拒絕道:“抱歉。”
嘴上說著道歉,那你倒是還啊?
仆陶臉上的笑容快繃不住了,嘴角勾著,咬牙切齒,“你不會是變態吧?用過的紅線靈力這麽稀薄你也要留著?”
“……”荼彌無言,仆陶比他矮幾分,此刻正仰著頭怒視他,臉上因氣憤而微微泛紅,一雙桃花眼瞪得圓圓的,看著竟有些可愛。
兩人捱得很近,荼彌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桃花香味。
對視許久,荼彌別開了眼神,聲音裏帶了些不自然,“我不會再動你的其他紅線了,這些就留給我收藏,可以嗎?”
好好好,仆陶點頭,伸出手指著荼彌的鼻子,惡狠很地說:“我要投訴你職場性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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