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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沖天。將飄飄灑灑的雨點照亮。
人們紛紛驚醒,分不清是風聲還是火聲,四合院開始沸騰。
燃燒物爆裂聲、叫罵聲、表麵驚慌失措實則唯恐天下不亂的尖叫聲......
不絕於耳。
這座位於京都核心地段的四合院,三進三出。
前院由院內有影響力的能人改造成民宿。
由於這條衚衕在城市大建設中很好地保留了老京都的風貌,來此旅遊的人絡繹不絕,民宿生意火爆。
雖然消防和街坊四鄰組織的滅火隊很快趕到,但由於事發半夜,這把起於衚衕民宿的火,還是將前院燒得麵目全非。
燒得親者痛仇者快。
穀勝飛夢中全是火光,在濃煙漸去時,他開始醒來。睜開眼,他看見糊著報紙的天花板泛著焦黃。
緩緩環視屋內,生鏽的洗臉架,掉瓷的洗臉盆,一條腿下墊著瓦片的木方桌旁,放著兩條長凳。
心想賓館這做舊的細節做得還挺好。
穀勝飛覺得渾身痠疼,閉上眼,又猛地睜開。
不對,舊,太舊了,舊得像真的一樣。
尤其是身上的被子,又臭又硬,穀勝飛猛地掀掉身上的被子,生怕裡麵爬出跳蚤之類的蟲子-----雖然他從來冇見過跳蚤。
老子是來住賓館的,不是來憶苦思甜的。再說這明明不是我們入住的那間啊。
穀勝飛十五歲,滬城某重點中學初三學生。
家庭條件好,吃得飽也吃得好,身體健康、茁壯成長,十五歲的年紀已經一米八的個頭了。
當然,這對於新千年出生的一代人來說,不算稀罕事。
稀罕的是他的一對父母。
穀勝飛的父母都是東北人,四十五歲上下的年紀就在滬城鋼鐵廠都混到了中層的位置,而且雙雙高學曆,母親還是個海歸。
他倆一個是技術研發部門,一個是財務部門,按說是兩個靠實力和技術吃飯的崗位,卻不約而同地迷戀上了權利和人際關係。
幾乎夜夜笙歌。有時各赴各的會,有時共同組局。
而且能做到恩愛有加,每夜無論早晚,兩人都互相攙扶一起歪歪扭扭回到家中。
到家立馬開分析總結會,今晚應酬的心得收穫,還時常要求穀勝飛旁聽,對兒子言傳身教。
要麼就是刷劇,尤其愛看那些講述上個世紀雞毛蒜皮小事的大院電視劇,倆人趁著酒勁能看一通宵。
多麼誌同道合的兩個人。滬鋼出了名的“神鵰俠侶”。
在對待兒子穀勝飛的教育上,二人也格外統一,除了言傳身教外,就是一切事務都交給學校,學校解決不了的就交給課外培訓學校。
錢不怕花,關係咱也有,智商基因更不在話下。
剩下的就是打擊,挑刺,美其名曰找到問題所在,積極配合學校或者培訓班把孩子監督好就行。
比如穀勝飛晚上休息不好導致上課注意力不集中,老師電話家訪,委婉提出希望家庭能給穀勝飛一個穩定的作息環境。
穀媽在電話裡,能憑藉一張經濟師的嘴,五分鐘內把老師說得也認為是穀勝飛自己不自律。
言而無信更多。
穀勝飛與父母約定,每晚完成作業的情況下,可以玩一個小時手機。
每每玩了半小時,父母就有各種理由要回穀勝飛的手機,不是借用手機查資料,就是急用手機裝個新卡打個重要電話......
簡言之,從來不顧穀勝飛的感受。
這次來bJ,原本是回東北老家探望爺爺奶奶後,要從bJ出發去加拿大旅遊的。這是穀勝飛第一次出國,行李攻略做了一大堆。
卻因滬鋼駐京辦的同事宴請而一拖再拖。因為同事介紹了京都工業部門的領導認識,對於父母來說,這是擴大人脈的好機會。
用穀媽的話說,加拿大又不會跑,你去或不去,它就在那等你,不離不棄......
對穀勝飛來說,他隻知道,自己一個人已經在賓館附近的衚衕裡獨自溜達四五天了。
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穀勝飛搖搖頭下了“床”,再回首,這哪是床啊。
穀勝飛看見前中後三段,六個點,六垛磚頭,上麵擔著一塊門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在這上麵睡了一晚。
這都不重要了,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自己在哪。
自己從網上定的衚衕民宿可是評分最高的一家啊,再說已經住了快一週了,雖然房間為了還原老京都民宅特點而桌椅略簡陋,但床還是很正經的。
穀勝飛來到窗前,透過模糊的玻璃,隻看見院內又高又胖的大爺正來回踱著方步,那氣勢就像是馬上要登台訓話的將軍。
穀勝飛脫口而出:“二大爺”。
說完把自己嚇了一跳。這老頭我不認識啊,怎麼一下又認識了。
這時遠遠的一箇中年婦女快步地朝自己的房間走來。女人路過二大爺隻是客氣地問了一聲好,並冇有解開緊鎖的眉頭。
穀勝飛預感這人是衝自己來的。
穀勝飛顧不上跳蚤了,鑽進黑被子裡。剛擺好裝睡的姿勢,門口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嘎吱”。
新媽媽輕步走到床邊,掖了掖穀勝飛的被子。叫了兩聲“穀勝飛”“勝飛”。
又伸手摸摸穀勝飛的額頭,見穀勝飛冇反應,搖搖頭就走了。
穀勝飛感覺到一隻粗糙但溫柔的手。
穀勝飛閉著眼,大氣不敢出。他顧不上想這個女人是誰,憑藉多年的網文經驗,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心中五味雜陳,美好人生即將重啟,終於擺脫了後世紅塵雜亂,穀勝飛是竊喜的。
可是,眼下這配置也太低了吧,再看這裝修這環境,至少得是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吧,萬一不幸再給我分配個解放前,我是不是還得上前線呢?
穀勝飛不敢再想,索性悶頭又睡了一覺,反正養精蓄銳好乾活,吃飽穿暖不當小羅羅。
再醒已是傍晚時分,躺在床上都能聽到大院裡的煙火氣,應該是大院裡的人都下班了,互道問候的,生火燒飯的,洗衣洗菜的,各種聲音混雜。
穀勝飛不打算這時候出去亮相,畢竟對新身份還不太熟悉,出去難免做不好表情管理。
他打算等院裡安靜下來,再出去看看情況。
趁此間隙,穀勝飛又追憶了一遍起昨晚的情況。
跟父母吵完架,也冇阻止父母出去喝酒,民宿裡隻剩穀勝飛和一堆奢華級外賣。
他毫無食慾,隻感覺人間不值得。父母從不把自己當大人看,甚至都不當人看,父母覺得他們能決定自己的一切。
在無聊鬱悶中穀勝飛在黑夜中一直坐著,他冇開燈。
看見桌上有個火柴盒,穀勝飛抽出一支火柴,劃了一下。
記憶中,火柴燒冇燒著不知道,就是劃了一下。
隻是一下,擦,就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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